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行不同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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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目向东望去,波光粼粼的大海像松绿石一般发绿。到了毗邻海岸处,那绿色便起了变化,浅滩是淡绿,环绕海岛的珊瑚暗礁是紫红色,而紫红色中间的深水通道是靛色。
一阵阵吐着白沫的海浪,冲击着布满岩石的岬角。柔和的海风吹拂煦日普照的白沙地,给尽头的棕榈林带领簌簌声响。在海潮尚未涨起,还没荡涤海滩一切人留下的痕迹时,平坦的沙地上又出现了一连串弯弯曲曲的脚印。
经过六个半月的艰难航行,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印度公司舰队,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马尼拉。尽管有教皇陛下的训令和金尼阁会士作证,但谨小慎微的安德烈斯-阿尔卡拉斯总督,还是不允许这支由三艘双甲板战舰和八艘武装商船构成的舰队进港,更不同意一千多名水手、炮手、陆战队员和工匠们进城。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航程,舰队的补给早就消耗殆尽。万般无奈之下,奥普多尔请金尼阁会士一起再次进城交涉。自己则同伯爵一道放下小艇,带着穆秀才等人划到海滩边先收集起淡水来。
近两个月里头一次登上陆地,伯爵兴奋到了极点,刚猎杀到几头“野牛”,采集到了一些新鲜瓜果和蔬菜,就急不可耐地在海滩上摆起了盛宴。
安德烈斯总督对他们这帮不速之客非常警惕,他们一上岸就命令两百多名守军出城监视,生怕他们在马尼拉也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
看着那帮紧张兮兮的西班牙步兵,被拒之城外的伯爵就是一肚子气,猛灌了一口红葡萄酒,随即转过身去,故意大声嚷嚷道:“真是一个美丽的海滩,先生们,我都有些舍不得走了。要是手上有两千陆战队员,我非得往城堡上插上三色旗,让那帮可恶的西班牙混蛋通通滚回老家去!”
千钧重担在肩,奥普多尔可不想因此而跟西班牙人闹出什么矛盾,连忙打趣道:“别开玩笑了杰尔,这里可不算不上什么好地方,据说麦哲伦就死在这片海滩上,如果你想跟他作伴的话,那你就呆这别回去了,我想总督大人会欢迎你的,毕竟你还是一个白人。”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伯爵乐了,忍不住地笑问道:“真的?麦哲伦真死在这片海滩上?”
“天知道他死在哪个鬼地方呢!”
奥普多尔摇了摇头,举起酒瓶笑道:“别提那个倒霉鬼了,来……咱们喝咱们的,穆先生、汤若望修士,你们也来一杯。”
快到家了,七年多来穆秀才从未像今天这么兴奋过,连忙举起酒瓶,用一口流利地葡萄牙语说道:“喝酒!预祝我们接下来的航行一帆风顺,并祝您健康,尊敬的总督大人。”
伯爵插了进来,一脸坏笑着说:“穆先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客气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一帮耶稣会士朝夕相处这么久,虚情假意的客套话穆秀才是张口就来,早就习以为常了。见伯爵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穆秀才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伯爵笑了笑,一边环视着对面的邓玉函、罗雅谷、汤若望、傅汎际等传教士,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有,没什么不对,只是感觉有些生分。”
邓玉函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立马指了指停泊在不远处海面的战舰,摇头苦笑道:真难以置信,您居然还把我们当外人!伯爵大人,难道我们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都没能建立起真诚的友谊吗?”
“修士,我想你误会了,伯爵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耶稣会中国教区是东方计划不可或缺的力量,奥普多尔连忙打了个哈哈,然后岔开话题,看着左侧的棕榈林,饶有兴趣地问道:“穆先生,这里曾经应该有许多中国人,甚至还与西班牙人打了长达十年的战争。作为必须要跟中国人打交道的澳门总督,我不能总对中国人一知半解,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给我讲讲有关于中国的一切,尤其是海上的官方和非官方力量。”
在海盗窝里呆了那么久,又去尼德兰和托斯卡纳游历了一番,穆玉峤对“海盗”、“海贼头”、“海匪”有了新的认识,而且对航海的重要性有着比谁都深刻的感触。
见众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穆玉峤干咳了两声,面无表情地说道:“确切地说,跟西班牙人交战的是吕宋末代国王苏莱曼,而参战主力则是您刚才所说的大明人。因为当时的吕宋岛,早已成为大明海商的重要活动场所,当地海商势力林立,诸如林凤、林道乾等人,早就在这里扎根多年,自然不容西班牙人染指,这才竭力支持苏莱曼国王,以至一打就是十年。”
他的话音刚落,对这段历史非常感兴趣的汤若望,突然抬头问道:“可据我所知,西班牙远征军并不多,直到现在也没超过四千人。穆先生,恕我直言,这是不是意味着您的那些同胞……”
这是穆秀才最不愿意谈论的话题,毕竟那场大明海商与西班牙人之间的“吕宋争夺战”, 当时东南沿海所有的海商势力几乎都有参与了,包括作为“倭寇”最后被朝廷剿灭的吴平等人,也曾经派船队参战。
再加上成千上万个吕宋土著,兵力是西班牙人的几十倍,也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最终却输掉了这场牵涉整个东南沿海贸易利益的战争。
汤若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无尴尬地说道:“抱歉,我无意冒犯您,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来……我们继续喝酒。”
“输了就是输了,况且还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玉峤暗叹了一气,摇头苦笑道:“当然,这一切也是有原因的,你们那些欧洲国家拓展殖民地,说是政府行为,其实就是那些流窜海洋的海盗,只不过他们有国家政府的支持,要钱给钱,要官给官。可以说拓展海外殖民地,对于你们来说是一种经济行为;对那些殖民者来说,则是他们“漂白”身份,由匪变官的最佳途径。
相比之下,大明海商就惨多了,朝廷不待见,管的严、勒索重,更可悲的是没地位。老实守法的社会地位低,出去当海盗的在朝廷眼里就是盗匪,加官进爵甚至当贵族,基本都是痴人说梦。至少说在我看来,这种较量是不对等的,他们长久以来都是在孤军作战,可以说能坚持十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穆秀才分析的很透彻,早在罗马学习时就研究过一段时间东方的邓玉函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的确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但‘不对等’的中国海商们,还是给西班牙人造成了巨大伤亡。许多早期传教士都在他们留下的日记里认为,经受过常年海上生活的中国海盗装备并不差,作战经验也很丰富,远非菲律宾土著可比。
双方的历次海战有胜有负,谁也不能彻底消灭对方。但正如穆先生刚才所说的那样,当时的中国海盗其实是两面受气,在中国沿海要被自己皇帝的军队清剿,到了东南亚海上又要被西班牙人炮轰,可以说仗还没打就注定了结局。”
“我的上帝,居然还有这样的皇帝!”伯爵沉思了片刻,突然摇头笑道:“难怪杰克不愿意为他效力呢,竟然连自己的子民都不帮。”
从中国经海路向西方输入商品的航线,素来被称作海上丝绸之路,从明朝中后期开始,这条道路就是一条财富之路。
但是从十六世纪葡萄牙人造访开始,这条航线的控制权,其实却不在中国人手里。多少年来,倭寇、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砍瓜切菜似的一拨拨来,高兴了就做买卖,不高兴了就烧杀抢掠。
朝廷不管不问,能与之对抗的也就剩下那帮“海匪”、“海贼”了!想到这些,穆秀才就心痛不已,要是那时能打败西班牙人,控制住吕宋岛这个海上要冲,那东南沿海就轮不着红毛番撒野了。
“没根基的,自然打不过有背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