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9 一点也不意外的重逢(1 / 2)
假如有人以前问林三酒什么是人度过一生的最糟糕的方式她大概会回答“孤伶伶一个人”。
在末日里度过了这么久——久得当她回头看时觉得进化前只是指甲边缘那么短窄的日子而进化后是一条看不见头的绵延河流——她现在却有了不同的答案。
孤伶伶过完一生固然不大好但无牵无挂的话当然不是最糟糕的;哪怕有了牵挂的人自己仍旧孤孤单单也还可以忍耐。
最糟糕的方式无疑是像在末日中这样的情况:刚刚咬牙做了一个决定发现树枝间新露出了点点雪白花苞才与一个人渐渐熟悉了脚下的路……时光就被切断了。
你的决定下了却因为没了土壤飘荡在虚无里;树上会开出怎样的花、结出什么果没有机会再看见;失散的朋友再没传来半点音讯只好装作把她忘了。
每一次传送都像是把之前的日子按下暂停再开启一段新时光;生命变成了一个大框架里面装着一个个被突兀中断的小人生。从某种角度而言每一个进化者都是生命被截断成几段的波西米亚甚至还不如波西米亚幸运因为她至少什么也不记得。
以前没完成的愿望没做到的承诺还没见到的人……哪怕是在去救火的路上突然被传送走了明知那场火仍然在熊熊燃烧也全都要暂时束之高阁在大多数时候假装没事强迫自己别再去想安慰自己说以后或许有哪一次传送能有机会去把它们一一完成。
但是连林三酒也骗不下去自己了。
事实就是只要还有传送在不管是十四个月还是大洪水她永远听不完一首歌讲不完一个故事熟悉不了一个人。
她在进入“缸中大脑”之前几乎都快忘了原来人生还有另一种:出门旅行的人总会回家;约好一起做的事可以做完。一切都是踏实的、持续的也就有了意义。
在大洪水出现之前一部分幸运的进化者通过签证还能勉强维持住这份意义;但在大洪水越来越频繁的现在林三酒甚至不太敢去想未来的日子——如果竟能够留下来如果能够让朋友们留下来这对他们无疑是一场最大的救赎。
因为这一点她觉得“谢谢你”三个字分量太轻飘了。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分量能够与楼琴的付出、以及这件事的意义相称。林三酒在沉默半晌之后问的是:“有什么我能帮你做到的吗?”
“有”楼琴说。“阿全副本在你手上对吧?”
林三酒一时还真差点忘了眼前这一个要将进化者从传送中拯救出来的鲨鱼系与之前那一个改动记忆、蛊惑人心的鲨鱼系竟是同一个组织。二者之间似乎隔了一道又深又宽的峡沟她站在这一头时看另一头都觉得不真实了。
“一定要他不可吗?”她喃喃问道“为什么要……要做那些事?”
楼琴没有问“哪些事”沉默了几秒才慢慢说:“我需要把阿全副本拿回来。等一切都成功的时候那时再给他们恢复记忆也好弥补挽救也好都可以到时再去做。但是现在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是解决传送一切都应该为此让路。”
林三酒脑海中顿时又响起了谢风的那一句话“鲨鱼系所做之事虽然有对不起人的地方却是对的”。
一想到这儿其他的几个谜团也就一一明白了:屋一柳说他知道自己的记忆被改了却能平稳接受这个事实;还有谢风说自己去了泪城就不会再走了也是因为她知道她有了疫苗就能一直陪伴东罗绒了吧?
“不是只要再用大洪水试一次就知道是否最终成功了吗?”林三酒问道仍有些不甘愿将阿全副本交出去。“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还需要阿全?”
楼琴对此摇了摇头。
“不到真正成功那一刻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关头……就算成功了也只是研究的部分结束了而已。接下来还有好几期的临床试验等临床也结束了我们依然面临着大规模生产的困难。这跟真正的疫苗还不一样我们每一步都是在空中建楼阁借鉴不了任何前人的经验或基础。应该说困难的地方才刚刚开始……正是需要阿全副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