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救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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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说易剥下了他以往那副“百忍成金”的面孔，当夜就下令再攻虞宫王城。
这第二度攻城肯定跟第一次的投机取巧不同。
放眼八郡，想要彻底拿下任何一座王城，都不止需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且显眼。要么如叛军那般逐一拿下诸多城池，最后再攻王城，等到破城之时，在一众心服口服的降将簇拥下，堂而皇之到王座前滴血成印，亦或者血洗王城……接下来，便是治理举措等等的恩威并施，才能彻底将一座王城、乃至于一个州郡牢牢掌控在手中。而不是如之前那般，战事尚未彻底分出胜负，就浑水摸鱼似的跑进去王宫中，一气之下拿了个王印滥竽充数。
湛天谣亦或者说是湛氏在位那么久，有多少臣下效忠可想而知，人心毕竟是最难掌控的东西，这也是杜宇之前用过激手段阻止姚说易的真正理由。
姚说易麾下二十万，居忠麾下能动的残兵至多三万余，前者下令攻城后，脑袋里已经畅想出拿下王城之后又去羽山关口，再把蜀地州兵与原本虞宫的州兵混编。他可以拿一些食古不化、死忠于湛天谣的官吏开开刀，斩几只杀鸡儆猴，甚至是鲸吞蚕食的徐徐图之……总而言之，这一回他一定要把虞宫郡顺利的纳入他的麾下，成就所谓更迭郡王。
初代天帝一统神州便是从平定六王起步，若他真能拿下虞宫，即便没有空蝉，亦是目前第一位双郡之王，定能比其他诸王距离天都府更近一步。
姚说易想着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谁没有过忘形的时候？
姚说易脸皮厚得跟高行厚不相上下，后者整一个“你能奈我何”的痞子，前者满肚子坏水从不在乎别人说他阴险狡诈。
王城的规制虽然受限于天帝之下，却比寻常城池要多易的大军本就是从南线过来的古怪兵阵，既有厚盾也有能攀爬悬崖的矛队，在攻城战中颇具优势。与之相比，守城的居忠手下本来就是些历经多场战斗都未得过彻底休整的疲惫残兵，加上从“江春之战”就可看出，他本身不是一个守城类型的大将。
蜀地二度攻城后的第三天，姚说易麾下第一批可攀山岩的矛阵兵，便翻上了虞宫王城其中一个城头。
“应当不会如此顺利。”姚说易气消了，杜宇身上的绳子也得解了，他站在沙盘前沉吟道，“就算付寻松不在城中，我也不相信居忠没准备后手。”
“有又如何？”杜宇的提醒换得姚说易不屑。
居忠在城头被占下前就已带着援兵赶到，把蜀地这一队矛阵杀得片甲不留。而姚说易早已料到会如此，第一队人马只是为打声东击西丢出去的饵。
姚说易手下的兵马可不像叛军那般乌合之众，他们攻占城头的方式早已经过数千次操演，加之姚说易阵前如同教化狐狸躲避猎人时绕了八百个弯的指挥方式，没过多久又登上了第二处城头。
居忠经过江春之战多少是有些长进，便琢磨姚说易可能第二波也是一波佯攻，没有在亲自赶来守城墙。
姚说易这一波的确是佯攻，之后亦是佯攻，等他用佯攻麻痹了居忠，便开始不分虚实的攻门，把居忠折腾得焦头烂额。
又两日后，姚说易终于彻底拿下了一处城墙头，居忠却不惊讶。
居忠早已经提前封死了所有王城门，即便蜀地大军占了一面城墙头，也开不了城门，而只要开不了城门，他们逐个从云梯上爬进城的速度再快，也是快不过在城墙下等着他们送上门来的连弩手。毕竟有能力翻过城头的兵卒只是一两支精锐，真正有威胁的是城外大军。
居忠认定姚说易就算有九条狐狸尾巴也不可能勘破虎门机关何在，更不可能破解，便从毗邻的另外一面城墙横推而来，准备与城墙下的骑兵一起，将被蜀地占下城头重新夺回来。
姚说易的确没那么多尾巴，他也找不到虎门的机关所在，更不用说是破解了。他让城头上的兵卒向两侧城墙推进佯攻，正好阻碍了居忠的打算。
一群兵卒从城头上下来的确很容易被下面守备的骑兵发现，而一个，尤其是借着夜色掩护，是很难被察觉的。
攻城的蜀地兵就在这般状况下，翻墙带进去不少半人高的“大包袱”，在已经被巨石阻断的城门周围放满了这种“大包袱”。等一切布置妥当，他们便下令撤下了城头。
这一夜，无数的火箭划过满布星辰的天幕，勾勒出一道绚烂刺目的光桥，照亮了虞宫王城的夜空。
它们落下去的时候，发出震动四野的恐怖响动，点燃了更加巨大的骇人火光。
数声叠为一声的惊天巨响，伴着近乎地动的剧烈震颤，几乎把正在墙头杀敌的居忠给震得跪倒在地。
“怎么了？”居忠大吼。
“报——跟王宫密道入口一样……”
斥候话没说完，居忠已经明白怎么回事。
整座王城都陷入了惊惶，若非战时宵禁，恐怕四处都是惶恐的百姓。
没有人能踏出宅院，无论百姓还是官吏，他们困守家中。胆小的选择窝在墙角瑟瑟发抖，胆大的则在家中架起扶梯爬上房顶，望向巨响来处。
居忠为此分心的时候甚至还挨了一长矛，虽然只蹭破了点油皮，却让这个纵横沙场无往而不胜的壮汉厌弃了自己足有一刻整。
所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都在这一刹陷入了惊惶，他们竖起被巨响震得耳鸣的双耳，甚至忘了自己还在阵前交锋，纷纷转向巨响来处的王城东门。
王城的规制虽不能跟天都府相比，城门却也足够巍峨。
居忠又干掉了一人，回首眺了一眼东门。
强自镇定的想：没事，一定不会有事。那可是王城的大门，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可惜夜幕太暗，火光与巨响都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片肆意的黑烟。
居忠足等了一刻余，才在逐渐淡去的烟尘中眯眼窥见一点轮廓，当即怒不可遏的飞起一斧头，将前面几个蜀地兵的脑袋劈成红白混合的碎末。
他一边用手里的板斧杀出了一条血路，一面对他的亲卫吼。
“跟我去东门！”
虞宫王城东门常年不开，只有祭天仪式时才能随王驾仪仗而行，因而也就修的比其它几扇更加恢弘巍峨，这也是居忠没有想到姚说易会从东门下手的原因。
等居忠赶到东门时，那处的黑烟已经被风卷得差不多散了，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浓烈臭鸡蛋味，而那扇本来巍峨的城门，竟然已经连城墙都不复存在，坍塌得只剩碎石与灰土堆积成的残垣。
“他、他……就这么炸了城墙？”
姚说易竟然将这东门连带整面城墙都炸垮了！
居忠顿在那片残垣前，胸口登时如受重击，一时竟然闷得喘不上气来。
许多大将在守城之时都会对敌军大放厥词，说什么“若想下此城，非得踏过我的尸体”，居忠却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叫嚣的内容只是宣称自己会杀掉对方。
无论是“忠义”还是“忠诚”，居忠始终将其视作无用之物，更觉得“居忠”两个字十分不适合他，没想到此刻看到城门被破，会悲痛得近乎于无所适从。
他的王让他死守王城，可他现在还一根头发也没少，王城却少了一道城墙。
居忠一时愤慨难当，当即下道：“所有能动的人，全都给我滚到东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