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静虚想尔(1 / 2)
她行走的时候是烟山雾水坐下的时候如菩萨低眉。
道袍是山上雪木钗是一枝横。
“我是秦潋。“
她的声音又是清静的似空山幽谷晚风回。
眸光淡淡地垂落下来:“忝为稷下学宫常务教习。“
桂台很安静。
近三十名学员不发一声。
谁都知道她是谁只有姜望不知。
不过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临淄四大名馆中温玉水榭的主人可不就是叫秦潋?
彼秦潋和此秦潋是一人耶?
姜望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姜无邪。
昔时大齐争龙局里的四位宫主。
姜无弃自不必说。
姜无忧自开道武气象磅礴。
姜无华神华内敛深不可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之前在雷贵妃案里却说神临就神临不知镇住了多少人。
唯是这个养心宫主姜无邪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竞争力来。不是说他表现出来的部分不优秀而是与他竞争的几個人实在太耀眼。
姜望对他所有的印象里唯一深刻的除了那张阴柔俊魅的脸就是身边形形色色的美人。
当然姜望从来没有小觑过姜无邪但有时候也难免会想这样的养心宫主凭什么与姜无华、姜无忧乃至姜无弃相争呢?
总不至于齐天子立四大宫主只是为了凑个双数吧?
即便凑数如十四皇子姜无庸那种挤破脑袋想凑进来的可也没什么机会。
今日亲眼见到这位秦激他才不自觉地抬高了对姜无邪的期待—一能够得到这样的女子倾心养心宫主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讲台上秦潋的声音继续响起:“今天我要跟大家讲一讲《静虚想尔集》。“
只要往台下看一眼就不难发现她的讲课功力。
讲得实在是太好了令一众学员痴痴如醉…
哪怕目前只是讲了一个名字。
《静虚想尔集》乃是道门先贤所著经典除了阐述道门理念还杂有一些上古秘辛的记载。
当然这些上古秘辛也是为了更好地阐述思想而录入因而并不能够当做信史。
司马衡曾经点评过这部道门经典其言日:“想尔集?想当然耳!"
此书所记录的上古秘辛真实性也就可想而知了。但它也没有如司马衡所说的那般不堪不至于全部是想当然。在关乎上古秘辛的部分至少十有七八是尊重历史的。
毕竟道门才是最古老的修行源流对于历史长河的真实把握任何势力都不能够比较。
司马衡的批评无损于《静虚想尔集》的伟大。他是从史家的角度来评判这部经典但对于此书所体现的修行境界、所表述的修行理念却也是无处贬谪。
千古以来天京城无涯石壁上所列四十九部经典里始终有它的名字。是天下道门修士必读的典籍之非有极高的道学水准万万不敢讲《静虚想尔集》。
秦潋的修为由此可见一斑。
身边坐着李凤尧这样的冰山美人台上坐着秦潋这样的山水菩萨。
隐约的香气漂浮在鼻端悦耳的声音流动在耳边。
姜望却全身心地徜徉在《静虚想尔集》所构筑的道学世界里他听得极为专注还不时以如梦令记录下精彩之处。
“上古时代三位道尊联手人皇杀出现世构筑万妖之门分身乏术。有名‘祝由’者打穿现世通道覆碧州而为荒漠起魔潮而灭诸世…是为‘魔祖。"
姜望心中一动。
一直听说魔族也亲身下过上古魔窟接触过无上魔功甚至还掌握了一尊血傀真魔……但他还是第一次听闻魔祖的消息。
竟名“祝由”。
也不知是他的魔名就是如此还是人族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就像海族之皋皆人族这边多以万瞳名之。
念及这些他忍不住抬手提问。
讲台上秦潋落下眸光:“祝由是他的本名还是他侵入现世后自己取的名字现有资料已是不可考。
或者说可信的资料并未公诸于世。我倾向于是他自取此名。因为往前翻遍所有记载也未见祝由’之名倒是一直有‘魔的零星记录在祝由这个名字横空出世之后才有魔潮的大爆发。“
所谓魔祖究竟是魔的源头还是魔族的集大成者、将魔族托举到一度席卷现世的强大存在?
《灭情绝欲血魔功》、《七恨魔功》…为什么那些魔功始终无法根除?余北斗在断魂峡对付的那一头血魔到底是什么根底?
按照《静虚想尔集》的说法祝由打破现世阻隔才有魔潮席卷人间。所以说魔族是天外种族吗?宋婉溪是水族为什么可以成魔?阳建德、静野、宋淮都是人族为什么可以成魔?
知道了一些秘辛反而生出更多疑惑。
但《静虚想尔集》终究是道学典籍重点在于道门的修行之路而非历史记载在这里一直追问并不恰当。
姜望微微垂首:“感谢解惑。”
秦激也便略过这一茬又继续讲述:“魔者披麻之鬼。魔族者逆乱之种!故以大道清源正本应叫鬼神明之于是拨乱反正。"
讲到这里她笑了笑:“想尔集上说唯有道能消魔所以从来道消则魔长月满则回缺。这句话我只认可一半。道能消魔。但能消魔者非止于道门之道’。”
“你的道也可以我的道也可以。只要你足够强大兵法墨释道儒…百家皆能。"
她握住拳头轻轻举起很有气势地道:“故而是力能消魔!“
一时间掌声雷动。
显然大家都感受到了“力”。
真是文似看山。
真是波涛如怒。
好见解。
好学识。
姜望专心听着秦潋对道修的理解其间还掺杂着一些道门标志性道术的解读和应用。
以他如今的境界很多东西都是一听就懂一点就透是真个沉了进去。完全能够理解秦潋的精妙表达能够感受得到这位学宫常务讲习的强大。
道门作为超凡源流自然有它浩瀚如海的底蕴。越是徜徉其间越能够发现自己的渺小。
这种坐下来和很多同龄人一起听课的体验……姜望已经很久未有。
以至于这一课结束时他竟还有些恍惚。
那些与邻座的窃语那些走神的时候那一支长长的戒尺、通红的手心那些被罚抄的道藏…好像从来没有离去。
又好像从来没有发生。
除了他还会有谁记得呢?